科学精神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它何以成为修行的精神内核?为何说实修实证本身也就是学习如何做研究的过程?科学精神是如何体现在毗卢禅具体的修证过程中的,会如何影响我们每一步的选择?本文希望能围绕这些问题,结合笔者个人的研究与实修经验做一些探讨和分享。
《大日经》中有云,“云何菩提?谓如实知自心。”如实,也就是求真,是佛法与科学共同的精神底色。首行先生把修行最终的证量境界表达为“实相的状态”,即了知了生命的完整实相、并让这一实相通过自己的生命完整地呈现出来的一种状态。换句话说,成佛这件事儿并没有其他冗余的附加,生命的实相是怎样,就怎样地活着。所以修行也从来不可能越过每一个人具体的生命体验,回避每一个人真实人生境遇中的问题,去追寻一个彼岸的理想世界,就像科学从未离开对我们真实世界的认知。我们有多认真地面对当下的自己,生命就会多真实地呈现它自身,所谓“功夫”,也就是“真”的功夫。
但是,“所有的体验都是真实的,如何解释是需要讨论的”。所谓“求真”,不仅在于对真实现象的面对与记录,更在于对现象背后本质规律的探索。也就是说,面对每一个现象,每一个说法,每一套做法,我们都还要问一个“为什么”;对世界因果关系的构建及其因果机制的阐释,是科学的使命;我们正是通过一连串不断追问的“为什么”,才能够不断在更加微观的层面还原出因果关系发生的具体过程,使我们的认识不断深入底层、接近本质。而越是底层的机制原理,越是有一以贯之的穿透力,能够不断地推衍细化,呈现出不同层次现象间的次第逻辑。对生命实相的探究亦如是,佛法的不共之处正是在于它对于种种生命现象的追问是最为彻底的。换而言之,佛法本质上并不关心生命的种种功用,它关心的是种种功用的原理、根底是不是牢固究竟,而这也是科学与技术的分野。因此,对于实修而言,“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并反复证验“其所以然”的实相过程,这种不断深入的研究训练也是探索生命根根的必经之路。
现代科学将其研究基础建立在可重复的受控实验上,生命实相的科学探究,或者说佛法的现代性表达,也离不开现代科学的这一实证方法。而可重复验证的前提则是有清晰界定的求证对象、明确的证明及证伪方法和标准,这也是《如何安心如何空》一书写作的基本思路。对求证目标的界定本身就是功夫。现象本身是一堆混杂在一起的“元素”,当我们使用语言与逻辑去进行表达描述时,其实就意味着对这一堆混杂元素的提炼与区分,从而界定清楚“是什么,不是什么”,“什么是,什么不是”,这就是明确求证对象的过程,也是西方传统所选择的追寻真理确定性(being)的路径;中国传统讲的是“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究竟的真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是祖先的高明之处,但在思考和表达方式上“轻逻辑论证、重意象指代”的特点所导致的一个结果则是,真理的传递变得很偶然,究竟上搞对没搞对没有一个可以较真的、讨论的、修正的路径。这是为何毗卢禅在“明心见性”这件事上如此强调“标签到底贴在哪里”很重要,也就是说,在身心有所感的现象中要反复界定到底哪部分是要求证的目标,在不同状态、不同场景中,求证的目标到底有没有变化,能够精确到什么程度。有人或许会质疑说,这种“界定”,“贴标签”不也是分别意识的作用么?这难道不是预设了自性是一种“存在”么?对此,或许可以借用《楞严经》中的一句表达,“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当应看月”,所有的求证方法最终都是为了让我们能跟实相本身发生关系,“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但反过来,没有求证逻辑和路径的实相,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了清晰界定的求证目标(假说),接下来则是证验的标准和方法。比如说,我们假定了“这就是自性”,就是自我的本相,自心的本源,那么从原理上来说,对于自我的形成机制,自心的形成过程,就是能够以此为基础重复验证的实相了,同时它本身则是原初的、不变的,无法再被还原的、生成的、触动的,这是基本的现量证验标准。此外,经典的相关表达,也可作为不同角度印证的参照:以自性为基础,这些表达是否都有实相的解?但是,种种证明或证伪本身也只是帮助我们进一步地修正和更准确地界定求证目标的方式而已,而并非结论,这正是科学求真精神的实质——有被证伪和修正可能性的假说才有逼近真理的资格,而不具备这种可能性、或者宣称已掌握绝对真理的理论,则只能被归为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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